三月底母親急病一事,始終是個隱憂。六月返台期間,醫生在為她做完檢查後,宣告母親得進一歩接受治療,沒有想到最後情況演變成外科開心手術。

情況急轉直下,接下來該怎麼做呢?勢必得延期留在台灣了,然而女兒怎麼辦呢?

就在醫生告知之後的短短半小時之內,我很快的決定了讓女兒直接回美國,我單獨留下來。而這背後的種種安排,長途電話和電郵無數往來之際,終於也大致底定。

然而,母親再一次和死亡面對面的機率,更是讓我不寒而慄。年輕的外科醫生來到了加護病房,和家屬與病人溝通。他滔滔不絕的說著,拿出一張圖,秀出統計數字,一字一句都更增加我的惶恐與不安,原本以為母親和死亡擦身而過,沒有想到死亡仍然伺機而動。

手術排在五天後,那五天母親便被留在醫院裡了,每一天都是不斷的來回奔波,不停的穿梭於醫院和娘家之間,忙著張羅女兒的三餐和母親的病情,忙著解決美國的雜事,忙著解決女兒的回程機位和我自己的機位,還得上廣播節目宣傳新書。

然後第四天到了,一切變得那麼真實,那麼迫切。小小的病房裡人來人往,護士來了,復健師來了,呼吸治療師來了,外科助理來了,最後麻醉科醫師也來了。有太多的術後術前事宜需要注意,有太多的表格需要填寫。我在一張又一張的表格上填上自己的姓名,旁邊是母親的姓名。我記不得上一次我和母親在表格裡相依相偎是什麼時候?為母親簽下無數張同意書的我,是不是肩負起了母親不可知的未來呢?如果母親一有閃失,簽下名字的我,如何是好?

然而這深層的恐懼,終究是得靠邊站的。為母則強,當了媽媽的我學會堅強,在女兒面前,我得左擁右抱,不讓她們發現我的慌亂憂慮;[為]母則強,為了母親,我必須堅強,在母親面前,我得笑顏以對,不讓她發現我的惶恐不安。

在那短短幾天內,我好似老了十歲,夜夜難眠,除了擔心還是擔心。第四天下午我抽空到了漢聲廣播電台錄了兩個廣播節目,再回到醫院陪母親度過手術前的那一夜。

手術當天,我和母親早早就醒,儘管睡不到五小時,我卻毫無睡意。母親被推到了手術房內,我和家人跟著入內,和母親閒話家常,彷彿她是去拔牙而不是開心。

然後,護士要家屬到外面等候。這一次,我有心理準備了。我彎下腰,給母親一個擁抱,一朵微笑,對她說不要害怕,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,母親吻了我的臉頰,那是我成人以來,母親第一次吻我的臉頰。後來,我在母親額頭上用力的親了一下,就這樣,我和母親,在開刀房裡第一次吻別。

家人先行離去後,我在外面家屬等候區坐了下來,開始了漫長的等待。突然,門打開來,一位我從沒見過的醫生叫到母親的名字,我走進去找他。原來是麻醉醫師,重申母親這次手術風險,他看了母親的報告,輕描淡寫對我說道,母親的心臟肌肉有壞死現象。

那句話頓時打開了我的淚腺,一時之間,我淚如雨下,無法自己。或許,我可以忘記恐懼,但是恐懼卻如影隨形,不曾離開;或許,我可以偽裝勇敢,但是偽裝只有暫時,不是永遠。

隔著開刀房的那一扇門,我坐在外面不斷的讀著朋友送我的經書,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可以真的為母親帶來祝福,但是,那卻是當時,我唯一能做的事。

然後,我去了大賣場採購家中所需日用品和水果,也把衣服洗淨晾好。在準備晚餐之際,接到家人電話,我匆匆回到開刀房再一次等候。原來,我的人生始終不曾停擺,生活總是要繼續下去。

當母親被一群醫生護士推出開刀房之時,麻醉科醫生對我微微一笑,我回他一朵微笑,向他點頭致意。

手術房那一扇門的門裡門外,一張同樣的臉孔,我的反應卻是如此不同,母親成功的完成開心手術,那一刻我如釋重負,原本可怖的醫生臉孔,也慈眉善目起來了。

後記: 這一陣子忙著母親的住院事宜,始終沒有貼出簽書會的文章,請大家見諒。如果有空我會寫文,因為要感謝的人真的太多了,請大家再等等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 

本文出自 健康醫藥 – 遠離慢性病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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